與鳳行小說

與鳳行 第76章

與鳳行 第76章

作者:九鷺非香

所属书籍:《本王在此/與鳳行》小說

「沈璃,你可還記得先前我與你說過,墟天淵坍塌則會將其中妖獸一同掩埋。」行止將沈璃輕輕抱在懷裡,聲色輕緩的說道,「只是墟天淵是我借由五行之力方能撐起來的,除了火之封印是借用了你父親的力量,其餘四項皆是依憑魔界天地力量而成。」

他平淡的話語卻不經意的勾出沈璃心中些許算得上甜美的回憶,墟天淵外的山上月和湖中水,那時他們一個人心懷猜忌另一個則更是帶著殺意,然而不管當時兩人心裡都藏著些什麼,沈璃現在回想起來,卻只記得那時破開瘴氣的月光比任何地方的都要美麗。

「當初我重塑封印時,你也同我一起,想來你也清楚。」彼時,墟天淵若毀,則魔界亦不能保全。」

沈璃點頭:「嗯,山上樹是木之封印,水中泉是水之封印,軍營練兵台下的碑是土之封印,而墟天淵上的鐵鏈是敬之封印。外面三者恰好呈三角狀將墟天淵圍住,而金居墟天淵上,火居墟天淵中,這本該是萬無一失的陣法。但……」

「嗯,但對方將這五行,都找到了替代之物。」行止扣住沈璃的雙肩,臉上一直帶著的笑容難得收斂了下去,他正色道,「沈璃,接下來的話,你要聽好,因為要你來決斷。」

沈璃面容一肅,聽行止開口道:「你與另外四物替代了原有的封印,這五行之力遠遠比不上原有依憑天地而生的五行力量來得強大,是以這個封印只能撐住墟天淵,而並不能關住其中妖獸,所以現在墟天淵大門洞開,我雖以結界強行封住出口,讓他們不得逃出,但這不是長久之法。唯有一法,方能解決妖獸之患。」

沈璃望著行止:「你是說,將墟天淵與妖獸一同埋葬?」

行止點頭:「而今值得慶幸的是,四個讓墟天淵與魔界連起來的封印皆已替換,若墟天淵坍塌也不會影響魔界,唯一會受連累的……」他指尖伸出,摸了摸沈璃的臉頰,「只有你。」

沈璃默了許久,倏爾一笑:「這樣的選擇題,你知道我會怎麼選。」

行止心尖一緊,抽回手指:「是啊,我知道。」

「那何必猶豫。」沈璃道,「毀了墟天淵吧。」

行止靜靜的看了沈璃許久,最後卻是無奈的一聲苦笑:「好歹也是自己的命,這種時候,你也猶豫一下再答應啊……」但若猶豫,她便不像沈璃了,這個女人在做決斷的時候,總是太過乾脆。

沈璃動了動嘴角,最終只是吐出「抱歉」兩字,但見行止看她,沈璃才道:「你千辛萬苦救回來的這條命,又要給玩沒了。這次……你別再去封東海了,我本還奇怪,在東海時,為何龍王那般急切的給你送禮……你看看把他們嚇得……」

「呵。」行止不禁搖頭失笑,他拍了拍沈璃的腦袋,微微斂了笑意之後,像是承諾一般道,「這次不會了,誰也不會被嚇到。」他說,「我會陪著你,到最後都陪著你。」

沈璃不敢置信的望著他。

行止只自顧自道:「做法摧毀墟天淵需消耗極大神力,而如今我的神力也在日漸消退,要一邊支撐著外面的結界,一邊施法毀掉墟天淵怕是困難。好在墟天淵外那四個封印極好移動,我且將它們帶去天外天,使之與天外天相連,正好也可借天外天之力囚住妖獸,而最後,我毀掉墟天淵,連帶著將天外天一同銷毀,從此九重天上再無憂患。一舉兩得。」

彼時,行止神君身亡,天外天與墟天淵一同消失,於天界無損,於魔界無害。

他已經……計劃得這麼清楚了啊……

「你其實……可以在墟天淵外辦完這些事的,你何必……」

行止淺淺一笑,受傷讓他臉色有些蒼白,但眼中的卻是從未有過的為溫暖:「因為,沒有沈璃的世界,我已經無法想像。與你同歸,怕是我能想到的,最仁慈的結局吧。」

沈璃心口一痛,想伸手抱住眼前這個人,他或許,一直都活得比任何人都悲觀,所以他的願望,也卑微得讓她不得不心疼。

「我只怕,到最後,連同歸也不能……」不等行止將話說完,沈璃猛的往上一蹭,咬住他的嘴唇,在他唇畔上細細摩擦,輕輕的說著,「不會的,我會纏著你,像你變成人的那一世一樣,一直都呆在你身邊。」

行止一聲歎息,一手攬住沈璃的腰,一手摁住她的後腦勺,讓這個吻便得更加深入,只在喘息的片刻之中歎道:「那個時候……你明明就時時刻刻想著跑啊。」

離開彼此的唇瓣,行止抵著沈璃的額頭,輕聲道:「這裡會有點黑,別怕,待我將那四個封印處置妥當,便來陪你。」

「嗯。」

行止離開墟天淵時,天界已派天兵天將抵達墟天淵外,但見那個向來高高在上的神明被鮮血濕了半身,眾人皆是一驚,有將軍上前詢問行止情況,行止只擺了擺手道:「片刻後我會離開此處一陣,神力或許會減弱,墟天淵外這個臨時的結界怕是要勞煩各位支撐一陣。」

將軍一愣,「自是義不容辭,但不知我們能當否大任……」

「能。」

行止尚未開口,旁邊忽而插來一個聲音,拂容君一襲素衣,緩步上前,在他身後跟著幽蘭與當初在天界衝撞行止的勿元仙君。三人對行止恭敬的拜了拜:「我等必不負神君所托,死守墟天淵結界。」

行止上下打量了拂容君一眼,笑道:「拂容君他日,或有所成。」言罷,他轉身欲走,腳步卻又一頓,問道,「鳳來……那鳳凰妖獸現在何處?」

「好似向魔界都城那方去了,他速度太快,沒人追得上他,唯有等他停了下來再做追擊。」

「若此後……」行止話說了個開頭,頓了許久,最後只輕輕一笑,「只有看你們本事如何了。」言罷,他不再耽擱,邁步離開。

魔宮內外一片狼藉,地似血染,魔界守軍清理著戰場,每人臉上皆是同樣的凝重。沈木月在幾位將軍的陪同下,走在都城的大街上,檢查著這裡是否還有倖存的魔人。路過碧蒼王府時,沈木月腳步一頓,但見伺候沈璃的丫鬟正站在門口,焦急的等待。

背後有將軍喚道:「魔君……」

「走吧。」她擺手,「她若來問我,我怕無顏面對。」

背後將軍們一默,有人安慰道:「神君必定會把王爺安然帶回的。」

話音未落,但見空中倏爾射來一道厲芒。沈木月眉頭輕蹙,隨即神色一空,呢喃一般道:「帶不回來了……帶不回來了。」

空中那道厲芒像是察覺到什麼氣息一般,驀地一轉,逕直砸落在沈木月身前,將軍們登時戒備起來。沈木月卻伸手一攔,輕聲道:「都退下。」塵埃落定之後,赤袍男子靜靜立著,目光落在她身上:「沈木月?」

「鳳來。」她垂下眼眸,「未曾想此生,卻還有見到你的一天。」

鳳來徑直問道:「琉羽在哪兒?」

沈木月抬頭看他:「死了。」她說得極為平靜,「千年歲月,只怕連屍骨也找不到了。」

鳳來眸光一散,他咬了咬牙,掙扎一般道:「我不信……」沙啞的聲音裡竟有幾分軟弱,「她說她吃了仙丹,不老不死,會一直活著……」

「饒是神明亦有歸天之日,何況琉羽。」沈木月看了看身後的人,幾位將軍會意,皆往後退了退,「千年前你被封入墟天淵後,琉羽獨身前往墟天淵,欲入封印陪你,但最後卻死在墟天淵前,是我親手埋的她。」

鳳來握緊拳頭,沈木月看了他一眼,又道:「她為你留了個女兒。」

鳳來一怔,雙目愣然的望著沈木月:「你說什麼?」

「她為你留了個女兒,把她的生命用另一種方式延續了下來。」沈木月靜靜的看他,「只是,你現在在這裡,想來阿璃已經代替你,成為了墟天淵的封印。」

鳳來驚愕得愣住,他皺眉仔細回想,初醒那刻,他只看到了眼前的六冥,別的……別的……還有一簇被黑氣包裹住的光亮,難道那裡面……

「你若不信,此處碧蒼王府便是阿璃住所,你大可進去看看,裡面該尚殘留著她的氣息,你應該能感覺得出來,她到底是什麼人。」

鳳來著牌匾,而後邁步踏入王府之中,門口的肉丫看見他,正在猶豫要不要攔住,卻聽一個聲音道:「讓他進去。」

肉丫一怔,不知道這開口的黑衣女人是誰,只撓了撓頭道:「可是……我家王爺不在啊。她不知又跑到哪裡去拚命了……」鳳來沒有理肉丫,逕直邁步進門,肉丫連忙喚道:「哎哎,你別亂闖。我家王爺回來會生氣的!」

鳳來像全然沒聽到她的聲音一樣,在屋子裡走了一圈,倏爾頓住了腳步:「當真如此……當真……」

沈木月跟了進來,靜靜道:「我將琉羽埋在墟天淵前,阿璃如今也在墟天淵之中,她們母女好歹也算在一起。」

鳳來垂下眼眸:「琉羽,喜歡孩子嗎……」

「比喜歡她自己的生命更喜歡。」

鳳來輕閉眼眸,再未發一言,只化為一道光,向來時那般飛速離開了都城。

沈木月靜靜望著天空:「我用這樣的方式換回阿璃的命,你可會怪我?你若怪我……也無妨……」

輕風一過,像是誰在無奈歎息。

與鳳行 第75章

與鳳行 第75章

作者:九鷺非香

所属书籍:《本王在此/與鳳行》小說

她的父親……

這個稱謂對沈璃來說太過陌生,對這個人的認知只來自於魔君只言片語的描述,甚至在魔君坦白告訴她一切之前,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只妖獸。

但血緣便是如此奇妙,僅僅只站在這方,看著與原型的自己那般相像的存在,沈璃就能充分肯定,他們之間,是有聯繫的。

那只眼睛晃蕩著飄向光球之處,他不知低低的吟唱了一些什麼東西,忽而光球猛的顫動:「好孩子,好孩子。」六冥激動得幾乎破音:「你該醒醒啦,該是出去的時候了。」

沈璃身形一動,然而包裹住她週身的黑氣卻更為用力的將她拖住,甚至裹上她的口鼻,讓她出聲不得。

沉睡中的鳳凰倏爾睜開雙眼,一簇光芒在鳳凰眼中一閃,亮光在墟天淵中蕩出去老遠,困住光球的鐵鏈為之一顫,整個墟天淵微微晃動起來。六冥尖利的笑著,那只眼睛裡儘是瘋狂的神色:「起來吧,其餘四個封印我已命人替換完畢,代將你換出去後,你就不用再做墟天淵的封印了,你很快就要自由了。」

用她來代替她爹麼……沈璃苦笑,這樣讓她拒絕,也拒絕得不心安啊……

鳳凰羽毛之上的烈焰倏爾灼熱,他在光球之中展不開翅膀,受到桎梏他卻並不憤怒,只是身上的烈焰灼燒得近乎發白,刺眼得讓沈璃也無法直視下去。然而不過一轉眼的時間,炙熱的光芒稍減,沈璃回過眼看見那火鳳凰身體變形,他的翅膀慢慢變成手臂,分出五指,臉上長出皮膚,化出人的五官,它身上的羽毛則變為一件橙紅相間的衣裳,合身得像是貼身縫的一般。

他仰著頭,喉結在線條流暢的頸項間輕輕滑動了一下,一聲極細的喟歎自唇畔見吐出。那氣息仿似是帶著積攢了千年的熾熱,噴在光球的內壁上,令光球忽然發出「喀拉」一聲。

「琉羽……」他睜開眼,先喚了一遍這個名字,而後眼裡的神色方才慢慢變得清楚,「琉羽。」

六冥緩緩飄到他眼前的地方:「好孩子,你看看我。」鳳來的目光這才慢慢凝聚起來,落在六冥身上,六冥激動難耐,「你且等等,我這便將你放出來。」

「琉羽在哪兒?」

「琉羽……已經去世很久了。」

鳳來身型一僵,靜靜垂下頭:「死了?」

「是啊。」六冥聲色詭譎,「被世間拋棄,因神明而死,害死她的人,就在這墟天淵外……」

「她不會死。」鳳來雙拳緊握,「還未等我歸去,她如何會死。」他週身火焰忽明忽暗,激得光罩亦是顫動不已。沈璃欲開口解釋制止,但纏繞住她的黑氣卻像是用盡生命的力量,令她不得動彈。

光球裂開,六冥那只眼睜得極大,興奮得聲音都在劇烈顫抖:「出來吧孩子,殺了外面那個神明,為琉羽報仇,出來吧!」

光球破裂,鳳來如同離玄的箭一般,驀地直直向一個方向衝去,擋在他身前的六冥尚在大笑,然而笑聲卻戛然而止,因為鳳來一身烈焰徑直將他僅剩的那抹殘魂燒灼得一乾二淨!

鳳來離開的方向留下一道極亮的光,沈璃只聽遠處傳來一聲巨響,外界的光微微洩露到了黑暗的墟天淵之中,墟天淵中氣息大改,坍塌的顫動傳來,妖獸暴動,瘋狂的向鳳來離開的方向外奔去。

沈璃心驚,想趕去阻止,然而苻生卻固執的拖著她,將她往鐵鏈的方向拉去,沈璃大怒:「六冥已死!何苦再為他一個命令而做這種事!」

臨近鐵鏈,苻生不再纏住沈璃,但她週身的烈焰氣息立時吸引了那幾條鐵鏈,它們如同有自我意識一般將沈璃的手腳綁住。仿似有什麼東西將接到她的血脈之中,沈璃只覺渾身倏爾無力,像是被鐵鏈抽走了力量一般。

墟天淵的顫動停止,一切都暫時安靜了下來,苻生在沈璃周圍飄蕩,聲色中皆是帶著仿似已死的枯寂:「恭喜主上,大願終成。」

但他們除了達到目的,別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。

「真是一群陷入固執的瘋子。」沈璃冷聲說著,只換來苻生無盡的沉默。

墟天淵外,兩道人影正戰在一起,極寒的冰與極熱的火相互碰撞,每一次力道相觸皆是天地間一次顫動。

忽然之間,紅色的身影倏地被遏制住攻勢,白衣神明手中神劍一揮,鳳來被從空中打落下來,逕直在地上撞出一個大坑,然而未等塵埃落定,行止追擊下來,漫漫黃沙之間,兩道身影打鬥的力道將大地撕裂出巨大的裂縫。

而在兩人背後,墟天淵雖已止住坍塌之勢,但大門洞開,裡面的妖獸猙獰著面孔要撲出來,但卻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阻擋住了一般,無法逃脫。那時行止臨時結的結界,他已一人之力阻擋了千頭妖獸,又獨力與鳳來作戰,本已是極限,但正在行止與鳳來爭鬥之時,一只妖獸忽而已利爪猛的向結界抓去。

結界驀地破出一條細小的口子!行止神色未變,他只手在空中一揮,結界上的裂縫彌補,然而便是這一耽擱,鳳來手中艷極的長劍倏地劈砍而來,行止抽劍來擋,卻哪裡來得及,那帶著毒焰的利劍徑直砍入行止肩頭,鮮血溢出,這已是受了極重的傷,但他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,化守為攻,逼得鳳來不得不向後退去。

毒焰在肩頭燃燒,行止左手凝上止水術,摀住傷口,熄滅焰火,止住血液,然而等他做完這些事,再抬頭時,鳳來已不見了身影,不知跑去了哪裡。

行止皺眉,現在沒有時間去追拿他。他一回頭,墟天淵中的妖獸掙扎著要出來,行止知道,在他們的身後,在墟天淵的黑暗裡面,沈璃還在那方。

他收了神劍,邁步向墟天淵走去,但便是如此輕輕一動,肩頭上的傷口又裂開,鮮血濕了他一大半的衣裳,行止索性摀住傷口一直以止水術將血液凝住。

立於墟天淵前,裡面妖獸猙獰著面孔,怨恨幾乎要吞噬行止,他仰頭看著他們,目光冷冽:「不想死就閃開。」他不再看他們,目光落在前方,一步踏進結界裡,擁擠堵在門口的妖獸一時有些慌亂的往旁邊避開,閃開一條道路,讓行止緩步踏入墟天淵深處的黑暗裡,其間有一只瘦小的妖獸見行止右肩有傷,悄悄躲在他的背後,在他走過之時倏地撲上前去,但沒有誰看清了行止如何出手,只等回過神來時,那只妖獸已經變成一團團碎肉,漂浮在墟天淵之中然後化為灰燼。

再無誰膽敢上前。

妖獸都擠去了墟天淵大門處,越往深處走越是寂靜。而當他看見有微微火光顯現的地方時,那裡只有鐵鏈吊著一個孤零零的人影。

「沈璃。」他輕聲一喚。

閉上眼睛休息的人睜開了眼,他站得太遠,沈璃身上的火光照不到他,沈璃一笑:「你來晚了,算計我們的,害我們的家伙,竟然沒有一個是我們親手除掉的。」

便在行止來之前片刻,那團只剩黑氣的苻生也已化為灰燼消失在墟天淵無盡的黑暗之中。

行止緩步走上前來,沈璃這才看見他肩頭的傷,她一驚,隨即垂了眉目:「是……他傷的你嗎?」

行止探手摸了摸她的臉頰,但手上的血跡卻不經意抹在了她臉上,看她被自己抹花了的臉,行止一笑:「是啊,被岳父大人狠狠揍了一頓。然後岳父就跑了。」

沈璃卻沒有笑得出來,她默了一會兒,歎道:「方纔不過只背囚禁在這裡這麼一會兒時間,我便覺得孤寂難耐,四周什麼都沒有,一如那五感全失一樣,連自己是死是活都分不清楚。這滋味當真不好受。然而想到他被關在此處千餘年……」

行止放下手,輕聲問道:「你可怨我?」

是他開闢墟天淵,是他將鳳來作為火的封印困在此處囚禁了千餘年,而如今也是因為如此,沈璃才會遭此大難,被作為替代品……

「怨?或許是有一點吧。」

行止喉頭一緊,眼眸微垂。沈璃手腳被困,但見行止這樣,她倏地一笑,拿腦袋在他下巴處蹭了蹭:「我不過是出於私情感慨一下罷了。」

「你道沈璃是如此看不清形勢的蠢貨嗎?」沈璃道,「你做的,從你的角度來說無可厚非,換一個立場,若是沈璃當日站在你一樣的位置,我只會做與你一樣的事。你擔起了你該擔的責任,做了你該做的事,像英雄一樣救了那麼多人,你是這個世間最了不起的神明啊。」

行止心緒微動,他探手摸了摸沈璃的腦袋,將她摁在自己未受傷的肩上:「此漫長一生,能遇見一個沈璃,實乃大幸。」

沈璃沉默,她知他肯定還有話說,面對今日這局,必定要有解決之法才行。果然,沒一會兒,行止拍了拍她的背,道:「沈璃,我……」

「我會和你在一起。」沈璃道,「不管什麼事,都和你在一起。」

行止一愣,隨即點頭輕笑:「好。」

與鳳行 第74章

與鳳行 第74章

作者:九鷺非香

所属书籍:《本王在此/與鳳行》小說

觸及墨方的眼神,沈璃愣然,復而心中一時感慨萬千,但哪等她將情緒梳理清楚,那條被沈璃劈開的舌頭中間倏爾又射出一條尖細的舌頭,舌尖如劍,只聽「叮」的一聲,利刃般的舌頭徑直打碎墨方用於隔擋的長劍,劍刃崩裂之時,那舌尖亦是穿透墨方的心房,將他如破布一般甩了出去。

熱血濺了他身後的沈璃一臉。沈璃睜大眼,景象仿似在她眼中放慢,她望著那個被甩出去的人影,腦海裡走馬燈似的劃過許多零零散散的畫面,或是一同征戰沙場,或是一同凱旋而歸,或是一同在鶯歌燕舞之後舉杯歡笑。甚至她想到了之前,她逃婚離開魔界,墨方重創於她,令他化為原形,放任她逃去人界,讓魔界的人尋找不得。

現在想來,彼時苻生希望她嫁去天界,方便他們在墟天淵行事,而墨方放她走,已是違逆的苻生的意思吧。

這個人……害了魔界,但對於沈璃,他卻從不肯下手坑害。

這樣一個人……

墟天淵中一聲厲嘯,尖細的舌頭甩上前來,欲將沈璃纏住。沈璃週身殺氣驟起,眼珠一紅,尖細的舌頭尚未甩到沈璃跟前,她一擲銀槍,槍尖將那舌頭緊緊釘死在地上,大門之中有妖獸的驚聲尖叫,沈璃無心顧及它,逕直奔到墨方身邊,看著他一身黑血染濕了整片土地。沈蹲□子,目光微暗,她伸出手卻不知該不該觸碰他。

「如今,也總算不必左右為難。」他啞聲說著,雙目靜靜注視著沈璃,神色淡得仿似沒有悲喜,「王上,你可願諒解我……」

沈璃唇角一顫:「不諒解,給我起來,待此間事了,你還得為你的背叛贖罪。」

墨方彎了彎唇角:「怕是不能了。」

沈璃徑直打斷他的話:「給本王起來!不是連劫火也燒不死你嗎!區區小傷,休想騙取本王同情!」話說如此說,沈璃卻不甘極了的握緊拳頭,她見過太多死亡,這種彌留之相,她太熟悉了。

「我自幼心臟有所缺陷,本是活不長的命,然而有整整三百年時間,苻生日日取血餵養於我,以至於我與他一樣,有死而復生的能力,但是……這世上沒有不會消竭的力量,苻生的力量快要耗盡,而我……也不能繼續活下去了。」

沈璃咬牙,喉頭鎖緊,靜默無言。

「墨方此生,背負仇恨而生,因他人謀劃而活,就連求死也不能。唯有此刻,方才遂了自己心願……」他眼中赤紅消失,黑眸那般清澈,就像水潭深處的波光,用盡全力映射著自己擁有的所有光芒:「王上……我最喜歡……你束起來的頭髮,隨風而舞,就像不倒的戰旗……」

他說:「別輸了……」

然後光芒湮滅,一切歸於死寂。

沈璃握緊的拳頭用力得幾乎顫抖。被沈璃釘死的尖細舌尖像恢復力氣一般,又開始不停蠕動,沈璃靜靜的站起身,掌心一鬆,紅纓銀槍在那方消失蹤跡又被她緊緊握住。那舌尖上的傷口快速癒合,蛇一般曲行著向沈璃而來。

「為何……」她額前的劉海擋住了眼睛,「他不是你們少主嗎!」銀槍一揮,逕直將掃來的舌頭打了回去,沈璃週身殺氣四溢,「連自己人也不放過,當真喪心病狂!」

「呵呵呵呵。」怪笑之聲自墟天淵中傳出,「吾兒不孝,竟為私情數次耽誤大事,他的命,理當有我來料理。」

聽罷這話,沈璃眉頭深深皺了起來:「六冥……」

「許久未曾聽到自己的名字,到讓人覺得生疏起來。」裡面的聲音桀桀怪笑著,「快,小姑娘,還不進墟天淵裡來,再不快些,那神君便是一嗷追來了。」

他話音剛落,白衣身形倏爾出現在沈璃三步遠的地方,行止一露面,話也未說,伸手便去拽沈璃,然後又一道黑氣卻比他更快,逕直纏繞上沈璃的腰身,將她往墟天淵那方拖去。

沈璃週身烈焰一燃,但聞那黑氣中傳出一聲淒厲慘叫,聲色好似苻生,沈璃週身火焰燒得更旺,直將那黑氣灼燒殆盡,但冷不防背後那條尖細的舌頭又躥了出來,它也怕極了這火,但迫於命令,拼著皮焦肉爛的危險徑直將沈璃纏住,拖著她便往墟天淵的縫隙中而去。

行止神色一怒,手中透藍的冰劍倏爾轉現,然而此地有墟天淵封印,行止不敢隨意揮動神劍,他身形一動,欲追上前去,墟天淵中忽然瘴氣大漲,一瞬間竟從其中奔逃出來十數頭妖獸!它們將行止團團圍住,不過這一瞬的耽擱沈璃便已經被拖進了墟天淵之中。

沈璃只覺周圍一黑,纏繞住她的那條舌頭立即抽身回去,她身上的火焰照亮周邊環境,數不清的妖獸漂浮在黑暗之中,圍繞著她,將她冷冰冰的看著。沈璃回首,欲逃出墟天淵,可背後已是一片黑暗,門在哪裡已經無處可尋。

忽然之間,一團冥火飄至沈璃身前,它的形狀慢慢轉變,最後化為一只眼睛。沈璃望著他冷冷開口:「六冥?」

它桀桀一笑:「小姑娘,咱們又見面了。」

沈璃皺眉:「你為何還活著?」六冥必定是死了的,因為被神明所斬,哪有再活過來的道理。但這只眼……

那只眼微微一瞇,似在微笑,「小姑娘勿用再猜,我如今確已身死,這不過是我一縷殘魂罷了。」話音方落,墟天淵外傳來一聲巨響,沈璃知道這必定是行止弄出來的動靜。四周的妖獸一動,又有許多只眼睛消失蹤跡,看樣子是跑出去阻擋行止了。

「小姑娘,咱們可拖不住外面那位多久,大計將成,快隨我來罷。」

「呵。」沈璃一聲冷笑,週身烈焰炸開,火灼的氣息將六冥逼得不得不往後一退,沈璃道,「本王為何要聽你差遣。今日便是同歸於……」這四個字方要出口,沈璃恍然憶起行止此前的話語,她眉目微沉,復而又堅定了目光,「不管你們有什麼陰謀企圖,行止定不會讓你們得逞。」

她相信一人,願用自己的所有去相信他。

「小姑娘,你道神明當真是無所不能的麼?」六冥冷笑,「為何千萬年來神明不斷消失,為何這麼久以來天道未再誕生任何一個神?」他怪笑著,讓沈璃心頭驀地一空,「堪與天道抗衡的力量太過強大蠻橫,上古之初天地渾濁或許還需要他們為世間萬物開闢乾淨清明之地,但現在,這世上已經不需要神明之力了。他們只能被供奉,也只能被禁錮,所以神明在不斷消亡,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了存在的意義。」

六冥冷笑:「你知道嗎,他們已是上天的棄子。行止神君,不過是上古神明苟延殘喘的證明罷了。」

沈璃心頭大涼,腦海中浮現出行止淡淡笑著的模樣,倏爾覺得一陣心疼。

「千年前他開闢墟天淵,且還要借由五行之力依憑魔界天地而成,而千年歲月,他的神力早不知消褪了多少,你道他還有餘力再開闢一個墟天淵麼?」眼見沈璃週遭的火焰因心緒波動而時強時弱,六冥繼續道,「天界那幫廢物皆是依靠行止神君的力量方能橫行三界,若只是那群窩囊廢,又有何本領立於我魔族之頂。殺了他們罷……」

沈璃閉上眼靜了靜心神:「天界窩囊是真,魔族委屈是真,但是,我不贊同你的做法,製作妖獸,傷人之前先損自身,魔族黎民何錯之有?為何要為當權者的不甘心而白白死去。」沈璃睜開眼,目光灼灼的盯著他,「我不會助你。」

六冥一默:「你也不肯助你父親嗎?」還未等沈璃反應過來,他又道,「而且,助不助,現在可由不得你。」他輕聲一喚,「苻生。」一團黑氣驀地圍繞在六冥旁邊:「屬下在。」他竟是連形體也沒辦法凝聚起來了,只能以這樣的模樣出現……

「你尚能撐多久?」

黑氣靜默,最後還是恭敬答道:「尚能堅持一炷香的時間。」

「足矣。」六冥聲色薄涼,「去吧。」

黑氣仿似俯首扣地:「遵命。」

沈璃眉頭一皺,但見黑氣撲來,如一塊黑布,將她週身火焰包裹住,沈璃一驚,不遺餘力的將法力放出,墟天淵之中亦是為之一顫,然而那黑氣卻並未消散,他像是要把所有的生命都用在此刻,用力將火焰壓住,直至纏繞在沈璃週身,讓火焰只得在黑氣之中灼燒。

沈璃掙扎,然而黑氣卻不動半分,沈璃咬牙:「他殺了墨方,如今又將你如此使喚!他根本未曾把你們當做人!」

一只妖獸的爪子驀地將被黑氣包圍住的沈璃捉住,沒有火焰的灼燒,妖獸輕而易舉的將她帶走。

沈璃大怒:「當真愚忠!」

而化為黑氣的苻生只是靜默無言。

六冥的笑聲極為猖狂而愉悅:「這便是我做出他們來的目的,永不背叛,比狗更為忠誠。」沈璃恨得咬牙,六冥倏爾聲色一轉,「小姑娘,感覺到了嗎?」隨著他話音一落,沈璃忽而覺得遠方仿似有熱浪撲來,這種熱度……沈璃愣神,呆呆的看向那方。

一個被鐵鏈牽扯住的光球在黑暗之中顯得尤為耀目,那光球之中是一只巨大的鳳凰,艷麗的翅膀,美麗的身形,每一根羽毛上都沾染著熾熱的火焰,那樣姿態即便是在沉睡中也讓人感到了他的強大。

而他身上隱隱傳來的氣息只讓沈璃覺得莫名熟悉,一種血脈相連的顫動穿透空間的距離,讓沈璃幾乎挪不開眼。

六冥笑著:「這是我最驕傲的作品,也就是你的父親——鳳來。」

與鳳行 第73章

與鳳行 第73章

作者:九鷺非香

所属书籍:《本王在此/與鳳行》小說

廝殺拉開帷幕,數千魔人將沈璃與魔君圍在中間,苻生浮與空中,冷冷望著下方,看著沈璃一桿銀槍舞出血的畫卷。

她的槍極熱,扎進魔人的身體後,魔人便灼燒起來,被火焰稍微灰燼的魔人越來越多,然而苻生卻並不著急,他在等,等尚未全部恢復法力的沈璃筋疲力盡。

顯然這烈焰之術極是消耗體力,不過一刻鐘時間,沈璃臉色便有些微微發白,而魔人像是永遠殺不完一樣,一批批湧上前來。沈木月見狀,一抹唇角的血,結印與地,蠻橫的法力將魔人盡數攔在圓環法陣之外。她沉聲一咳,黑血噴灑於地,她頭也未抬,道:「殺苻生!」知道勸不走沈璃,她索性改了戰術,指揮沈璃道,「這些人沒有自我意識,殺了他,魔人只會如一盤散沙。」

沈璃仰頭一望,苻生立於高處,目光森冷。沈璃回頭看了魔君一眼,一咬牙:「師父且撐一撐。」有法陣攔著,沈璃暫且放了心,縱身一躍,離開沈木月身邊。

苻生但覺眼前一花,銀槍便殺至跟前,他舉劍來擋,苻生力量並不弱,但如今的沈璃反應已比先前敏銳了不知多少,短兵相接,不過三四招,沈璃一槍便扎進了他的胸膛,然而苻生臉上卻不顯痛色,他眼中盡顯瘋狂,仿似是在期待什麼。

沈璃但覺不妙,正欲抽槍回身,忽覺身後光線一暗。

魔君一聲:「當心!」尚未傳入耳膜,沈璃回頭看見一張血盆大口已經張開,竟是昏厥於地的那只妖龍甦醒了過來,它張著嘴,眼見著便要將她吞食進去。苻生猖狂的笑與那大嘴之中血腥味充斥沈璃的五感。她瞳孔緊縮,正是電光火石之間,風聲忽來,仿似一切都已靜止了一般,熟悉的懷抱將她攬進懷中,那一抹幾乎嗅不到的淡香竟神奇的消弭了所有惡臭。

男子的手臂置於腰間,將她緊緊勒住,白衣飛舞的神明掌心的寒氣凝出,凍住了那張血盆大口,龍頭被凍為一個冰球,行止面色一寒,一個「破」字淡淡出口,冰封的龍頭霎時碎裂出無數裂紋,但聞一聲巨響,那龍首徑直被炸得粉碎,神力餘威不減,貫穿整個龍身,將這妖龍完全撕為碎渣,紛紛灑灑的血與肉灑了漫天,待一切落定,愣神中的眾人恍然驚醒。

苻生不甘的一咬牙,不顧沈璃的銀槍正穿透他的胸腔,猛然往後躍出,鮮血溢出,卻不是鮮紅的顏色,而是一片青黑,他立於遠處,手中凝聚法力覆於胸口,等著傷勢慢慢癒合。他抬眼一看那方的行止竟看也未看他一眼,只盯著自己懷裡的人,沉了眉目。

沈璃見苻生跑遠,下意識的便想去追,而腰間的手更是用力一攬,將她死死扣住,讓她不得再動分毫。沈璃抬頭一看,但見行止一臉冰冷的看著她,沈璃不由得背脊一僵,心中莫名的竟起了幾分愧疚,她眼珠左右看了看,神色有幾分像做壞事的小孩一樣無措。行止見了她這神色,心裡饒是燒了天大的火,此時也只化為一聲歎息,苦笑:「止水術的欄杆也能融了,你倒是長了本事。」

沈璃清咳一聲:「神君謬讚。」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與行止抱在一起沈璃心裡極為不自在,她身子輕輕扭了扭,想從行止的禁錮當中出去,卻不想行止竟將她抱得更緊,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頜,迫使她仰頭看他。

「沈璃,我用盡辦法救回你的命,不是讓你繼續拿去送死的。」

沈璃一愣,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別過眼神:「我會保護好自己……我也沒你想得那麼金貴……」

行止臉上的笑意收斂,他徑直打斷沈璃的話:「你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金貴。」看沈璃一臉怔愣的模樣,行止默了一瞬,唯有無奈一笑,拍了拍她的腦袋,「該躲到背後讓人保護的時候,你好歹還是配合一下,給我個機會不行麼?」

沈璃被他拍得連連點頭,不經意間瞥見下方魔君的法陣正在縮小,她登時心頭一緊,脫口而出:「現在不行。」她手中一槍一豎,行止放開她,但卻扔將她攔在身後:「就從現在開始。」

他目光悠悠然的落在苻生身上,笑道:「我不喜糾纏不休之人,也不喜牽扯不斷的事,不管閣下有何居心,今日都來做個了斷吧。」他一笑,言語說得輕鬆極了:「自盡,還是讓我動手?」

苻生的傷恢復得極快,此時胸口已不見半點痕跡,他桀桀一笑:「三界內誰不知神君之威,我如何敢於神君動手。」他望著行止,「只是事到如今要我自盡……我如何能甘……」話音未落,他手中短笛又是一響,下方的魔人仰頭一望,立時轉了目標。

魔人飛撲而來,將魔君那方空了出去,魔君似已無法支撐,法陣破裂,她身形往前一撲,逕直暈倒在地。沈璃大驚,行止道:「護住她,將其帶上天外天,料理完此間事宜,我再回去找你。」

沈璃一咬牙,心中雖還放不下魔界中人,但此時也只能如此了。

她身形一閃,離開行止身邊,方才靠近魔君,苻生忽而詭異的咧嘴一笑:「神君在意沈璃,你道是我未曾料到你會尋來麼……」他話音一落,行止心頭忽而閃過一絲不祥,往下一看,恍然間看見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沈璃身後。適時沈璃正要將魔君扶起,那黑影倏地伸手將她口鼻摀住,不知他掌心有什麼東西,沈璃竟連一下也未曾掙扎,雙眼一閉便倒進身後人的懷中。

苻生大笑:「帶她走!」

黑影拖著沈璃消失蹤跡,苻生仰天大笑:「千年夙願!千年夙願終將成啦!哈哈哈!」那癲狂的模樣,竟像是高興瘋了。可他笑聲卻在正高昂之時戛然而止,一道鋒利的冰刃穿心而過,行止竟是不知什麼時候立於他身前,面無表情,聲如寒冰,「將沈璃帶去了哪裡?」

苻生口中湧出黑色的血液,落在那剔透的冰柱之上,他望著行止咧嘴笑著:「依神君本事,如何會猜不到呢。」他啞聲說,「我要她去替代火的封印,要她成為墟天淵坍塌時的陪葬品!看著自己愛的女人死在自己做出的封印裡面,神君感覺如何啊哈哈!」

行止目光冰冷,數根細如銀針的冰刺在苻生身上所有的命脈之中紮下,苻生渾身下意識的痙攣,可嘴角還是勾著瘋狂的笑。行止轉身欲走,以他的速度定是能趕在那黑影之前到達墟天淵,但他身形卻驀地被束縛住,是苻生週身的魔氣溢出,纏繞上他的腳踝:「我不會讓你去的。在沈璃成功變成封印之前,你都到不了她身邊。」魔人圍上前來,試圖用車輪戰將行止拖住。

行止眼中殺氣一凜,神明之怒令天地悲鳴,風聲呼嘯,吹散他仿似從地獄而來聲音:「找死。」

止水術蕩過,肅清天地。

而此時沈璃已全然不知魔宮那方發生了什麼事,瘴毒在她身體裡蔓延,這種毒她知道,是上次在人界揚州城時苻生便對她用過此毒,彼時被行止治好,而現在……這毒又是被苻生提煉得更厲害些了麼!

沈璃咬牙,餘光瞥了一眼抱著自己疾行的人。

他雙目無神,臉上儘是紅色的條紋,犬齒長得極長,幾乎像是獸類的獠牙,但饒是這人變成這個樣子,沈璃也依舊認得他——

「墨方……」她從喉頭裡擠出這兩個字。墨方身形慢了一瞬,但也只有這一瞬,他面無表情的帶著沈璃向墟天淵而去,一如其他魔人一般,毫無自我主張,只是聽命行事。

想起上次墨方將她帶出地牢的模樣,沈璃只覺心下一悲,艱難道:「為何甘心變得如此……」

那雙赤紅的眼仿似動了動,看了沈璃一眼,但他身體仍舊繼續向前行著,這駕雲的速度快得讓沈璃都有些不敢相信。變成魔人之後,他的力量也會跟著提升麼……

「王……」墨方唇角微動,仿似極艱難的在控制自己的嘴說出他想說的話,「放血……逃。」

沈璃一愣,心中一時不知湧起何種滋味,這個人背叛了魔界,背叛了她,但即便是到現在他還是幫著她的,沈璃的世界其實很簡單,朋友,敵人和無關緊要的家伙,然而現在,她卻不知道該將墨方擺在哪個位置,或許人心本就是複雜之物,哪能用簡單的標準區分得清清楚楚。

沈璃咬住下唇,一使力,唇畔溢出血液,果不其然,身體裡的力氣稍微恢復了一點。

然而墨方行徑的速度太快,沈璃已經隱隱能看到阻隔墟天淵與魔界土地的那片山脈。她當下更是用力,咬破嘴唇,鮮血流出,她力量灌入四肢,她猛的一躍而起,推開墨方,一旋身,落在地上。

而此時,她的身側已是墟天淵的大門。

瘴氣瀰漫,更甚於之前蠍尾狐跑出的那一次。

墨方立在瘴氣彼端,一雙赤紅的眼極為醒目。但見沈璃逃脫,他身體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撲上前來,也未拔劍,赤手空拳與沈璃過起招來,他牙關咬緊,好似在極力控制什麼:「走……」他嘴裡短短的擠出兩個字,「快走!」

言罷,他手中長劍一現,反手握住劍柄,逕直紮在他自己腹腔之中。

沈璃看得呆住,墨方一口烏黑的血液嘔在地上,他屈膝跪下,眼中的腥紅稍稍褪去,他艱難道:「王上快走。我控制不了太久……」

「為何……」

墨方緊緊閉上眼:「宿命所致不得不背叛,然……情之所至……墨方終是不敢不能亦不想害你。」

沈璃唇角一動,墨方雙目倏地一睜,厲聲喝道:「走!」然而他話音未落,只聽幾聲詭譎的笑:「吾兒不孝。」瘴氣帶著那聲音從墟天淵之中飄蕩出來。

聽到這個聲音,沈璃心下一驚,這……這竟是上次她在墟天淵中的聲音!那時他瘋狂的喊著「吾必弒神」,而今……

沈璃尚在回想,墟天淵中倏地射出一條粘膩如蜥蜴舌頭的東西,眼瞅著便要將沈璃擒住,墨方身形一動,擋於沈璃身前,劈劍一斬,那舌頭徑直被劈成兩半。

墨方腹中黑血不停的溢出,他稍稍側頭看了沈璃一眼,一如在魔界的很多時候,他在她背後悄悄看她一樣,只有在沈璃不知道的時候,他方才敢將自己的情緒流露與面,而此刻,能這樣堂堂正正的看她一次……真是……再好不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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