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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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少卿到了城南,還沒進門就看到溫讓正氣鼓鼓的坐在門外的石階上。

他想到一會兒要被罵心情也不晴朗,嘆了口氣坐了過去,“讓一讓,你又挨罵了?”

溫讓立刻正襟危坐,一臉清風朗月六根清淨的模樣,“我是出家人,法號不讓。”

溫少卿看他一眼,“你又提回山上出家的事兒了?”

溫讓瞥他一眼,輕輕嗯了一聲。

溫少卿站起來拉了他一把,“好了,先回家再說吧。”

溫少卿心里想著,拉他回去至少還可以抵擋一部分炮火,可誰知溫讓立刻縮成一團,“我不回去!”

溫少卿還沒來得及再開口就听到角落里的聲音。

“我也不回去!”

他轉頭看過去,詫異的叫出來,“爸?!”

溫父臉上的表情和溫讓一模一樣,帶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執拗。

溫少卿走過去,“爸,您怎麼了?”

溫父皺眉訴苦,“我爸打我!我都那麼大了,我爸還打我!還叫我兔崽子!還當著你媽的面!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!”

溫讓適時補充了一句,“嗯,叫我小兔崽子。”

溫少卿沒理他,轉頭問溫父,“為什麼打您啊?”

溫父瞪了自己弟弟一眼,“你小叔提起要回山上的事兒,把你奶奶氣得摔了杯子,你奶奶嫁給你爺爺那麼多年,你爺爺都

沒氣過她,所以你爺爺立刻就火了,要打溫讓,我勸了兩句,就引火燒身了,說我作為長子沒教好弟弟,這關我什麼事兒

啊?自古都是,子不教,父之過。什麼時候听過弟不教,兄之過的?”

溫少卿現在沒什麼心思嘲笑溫讓,反倒是溫讓忽然開口揭他傷疤,“大佷子,听說你在醫院跟人打架啊?”

溫少卿睨他一眼,沒搭理他轉身進了家門,反正都是來挨罵的,早死早超生。

進了正廳,溫母正在細聲細語的勸自己的婆婆,溫爺爺看到他便抖著花白的胡子問,“你爸和你小叔那兩個兔崽子呢?!

話音剛落,就有了回答,“我們在這里,老兔子。”

溫父和溫讓一前一後跟在溫少卿身後進來。

溫爺爺指指溫讓,“你叫誰老兔子呢?!你要造反啊!”

溫讓不以為意,“我們是兔崽子,你可不就是老兔子嗎?生物遺傳學決定的。”

眼看父子倆又不對付了,溫少卿趕緊開口打斷,“還是先處理我的事兒吧。”

一群長輩都看過來,齊聲問,“你有什麼事兒?”

溫少卿也是一頭霧水,“你們不是叫我回來罵我的嗎?”

“誰要罵你了?”溫爺爺轉頭看著溫父,“你要罵他?”

溫父搖頭,“我沒那個打算,如果他極力要求我可以勉強滿足。”

溫少卿有些搞不清狀況,“那叫我回來干什麼?還叫了我爸,我以為是三堂會審。”

溫爺爺一臉莫名其妙,“你奶奶說想你們了,就叫你們回來一起吃頓飯。”

溫少卿這下大概終于知道了家里的態度,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,提著的一顆心也放下了。畢竟不挨罵好多年了,總有些忐

溫讓一臉不服氣,“你們對他也太縱容了吧?為什麼他打架可以,我回山上救死扶傷就不行啊?我要回山上出家啊!法號

我都想好了!叫不讓!是不是很霸氣?”

眾人一听這話便自動散了。

溫母扶著溫奶奶往外走,“媽,我去廚房給您打下手。”

溫奶奶點頭,“好好好。”

溫父扶著溫爺爺往里走,“爸,我們好久沒下棋了,我陪您來兩盤吧。”

溫爺爺也點頭,“好好好。”

很快就只剩下溫少卿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的看熱鬧。

溫讓瞪他一眼,也轉身走了。

過了會兒溫讓主動服軟,湊到溫爺爺面前,“爸……”

溫老爺子瞪他一眼,“不要叫我爸!我不是你爸!”

溫讓猶豫了下,頗為為難的再次開口,“老溫,你老婆叫你吃飯……”

溫少卿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,來之前心底的那份沉重就這麼煙消雲散了。

飯後,溫少卿陪溫父坐在院中喝茶,“爸,是你幫我善後的吧?”

“嗯……作為父親,我不鼓勵自己的兒子打架,作為前輩,我也不支持後輩打架,可同為醫生,我不覺得你有什麼不對。

你們遞交到醫學會的鑒定資料我都看過了,院方沒有失職行為,就算是鬧上法庭,也沒什麼理虧的地方。”溫父抿了口茶

開口問,“醫院怎麼處置你的?”

溫少卿老老實實的回答,“停職寫檢查。”

“多長時間?”

“兩天。”

溫父听了便笑起來,“有些話你們醫院也不好直接說出來,可這個結果就說明了一切。”

溫少卿點頭,“我明白。”

父子倆說了會兒話就看到溫母端了水果過來,垂眸看了眼他的左手,到底是心疼,“手上的傷怎麼樣了?”

溫少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開始拆紗布,“沒什麼事兒,怕挨打故意包扎的嚴重點兒的,您和奶奶看了會幫忙攔著點兒。

“調皮!”溫母嗔怒著看他一眼,而後又忍不住笑起來。

溫父看了一眼他的右手,淡淡開口,“咱們家什麼時候動手打過孩子?不都是一向抄醫書嗎,左手斷了都不耽誤挨罰,右

手能寫字就行,正好給你小叔做個伴。”

今年年初溫奶奶生日,溫母去外地開會了,提前準備好了禮物,又特意提前一天提醒溫父,可溫父工作一忙便忘了,到了

第二天睡醒了才想起來,趕緊帶了禮物回家負荊請罪,溫爺爺也沒含糊,大手一揮,一個月之內把《神農本草經》抄好了

于是在業內頗受敬重的溫教授每天下了手術就在辦公室里抄醫書,別人都道溫教授修身養性,只有溫父苦不堪言,抖著手

生生受下這份恭維。

溫少卿當然沒敢大張旗鼓的嘲笑自己的親爹,現在听到他提起抄醫書,就怕他心血來潮讓自己去抄,便隨便找了個借口遁

叢容和周程程吃了晚飯回到家的時候還有些恍惚,正坐在書房里效率極低的準備訴訟材料,心里還想著不知道溫少卿從城

南回來沒有,普通家庭的孩子打架都要被家長教訓,更何況是那樣的家庭吧?

她正猶豫著是去敲一下對面的門還是給他打個電話,就收到溫少卿的微信。

在家嗎?過來吃宵夜。

還有心情吃宵夜?

叢容看了一眼便覺得自己真是白操心了,關掉手機屏幕,又對著電腦磨蹭了半天才去對門。

一進門叢容就聞到滿室的香甜,溫少卿穿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,左手上的紗布已經拆了,只貼了個面積很大的創可貼。

“嘗嘗。”溫少卿遞給她一個勺子,“我奶奶自己磨得芝麻糊,放了核桃紅棗。”

青瓷小碗里的芝麻糊熬的濃濃的,用勺子輕輕攪動便冒出香甜的熱氣,叢容垂著眼楮機械的攪動著,然後悶悶的吃著,看

也沒看他一眼。

溫少卿打量了她半天,“頭發剪得不錯。”

叢容頭都沒抬,敷衍道︰“謝謝。”

溫少卿看她情緒不高,便故意逗她說話,“芝麻糊多吃點,特意給你熬的,總覺得你的發色有點奇怪,多吃點黑芝麻。”

叢容握著勺子的手一頓,瓷勺和瓷碗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,她深吸一口氣才抬頭無語的看著他,“我那是故意染得好不好

?很貴的!”

溫少強一臉不贊同,“還經常掉頭發,每次你來過之後,家里都是你的頭發,我還以為讓一讓黑化了呢。”

叢容毫不猶豫的反擊,“你才是狗呢!”

溫少卿看看腳邊的讓一讓,又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,悠悠開口,“做狗有什麼不好?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兒,不會有什麼

不開心,做人才會不開心。”

“沒有啊。”叢容故作一臉莫名,“我沒有不開心啊。”

溫少卿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反問,“是嗎?”

“就是腦子有點亂。”叢容被他看得越發底氣不足,便松了口,頓了下又畫蛇添足的補充,“工作上的事兒。”

溫少卿忽然伸出手來抵著她的下巴在她嘴角擦拭著,笑得寵溺,“怎麼吃得到處都是。”

叢容下意識的伸舌頭去舔嘴角,不知是他收手太慢,還是她動作太快,總之她的舌尖就那麼舔到了他的指尖。

她像是被燙到似的收回舌頭緊緊抿住唇,他的手指卻在她的嘴角下巴來回流連,絲毫沒有收回手去的意思。

他的指腹溫熱干燥,緊緊貼著她的肌膚,漸漸的叢容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熱,竟然開始貪戀他指尖的微涼。

她垂著眼楮不敢看他,晶瑩剔透的肌膚上漸漸暈染上一抹粉紅,長睫不斷閃動泄露了心底的慌亂,溫少卿想起幾天前她面

對交警和醫鬧時攻守自如的姿態,現在再看到她臉紅心跳的模樣,越發覺得可愛。

叢容半天才想起來推開他,一邊在心底唾棄自己反應遲鈍,一邊滿臉正氣的怒視他,“我們現在是律師和當事人的關系,

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談舉止,不要讓我違反職業操守。”

溫少卿皺眉,“這麼麻煩,早知道上午就不簽了。這件事過後總沒問題了吧?”

“過後?”叢容不知想到了什麼,忽然笑了,“過後就更不好說了。”

溫少卿納悶,“什麼意思?”

叢容微笑著解釋,“當事人當事人,當時是人,過時就不一定把他當人了。”

她難得扳回一局,看到溫少卿無言以對越發得意。

溫少卿審視的看著她,“法律真的有規定,律師和當事人不能談戀愛嗎?”

叢容板著臉義正言辭的開口,“《中華人民共和國律師法》第六章第六十條規定,接受委托後,利用提供法律服務之便與

當事人發生不正當關系的,由設區的市級或者直轄市的區人民政府司法行政部門給予警告,可以處一萬元以下的罰款;有

違法所得的,沒收違法所得;情節嚴重的,給予停止執業三個月以上六個月以下的處罰。”

溫少卿沒想到這的有這種法規,愣了下,“好吧。”

說完起身去倒水,走到廚房門口又轉頭問了一句,“真的有這條法律嗎?”

“咳咳……”叢容清了清嗓子,然後便眼神飄忽的開始東瞧西看。

溫少卿看著她的樣子便明白了八九分,笑了起來,“是你自己編的吧?律師法根本就沒有第六章第六十條吧?”

“嗯……”叢容繼續東瞧西看,嘴里發出不明聲音。

溫少卿倒是不再開口,不過就是站在幾步之外似笑非笑的一直盯著她看。

叢容被他看得沒辦法,皺著眉不服氣的妥協,“其實是有的,只不過不是我說的那些內容。”

溫少卿雙手抱在胸前,氣定神閑的問,“那請問第六十條說的什麼?”

叢容低頭猛吃了幾口芝麻糊,才模糊不清的回答,“本法自某某年某月某日起施行。”

溫少卿忍不住抖動雙肩,調侃她,“叢律師這是欺負無知群眾啊。”

叢容索性開始耍賴,“我就是欺負你不懂法,怎麼樣?”

溫少卿抬手揉著眉心闔了闔眼,苦笑著微微嘆息,“我又能拿你怎麼樣……”

他極輕的一句話卻重重砸在她的心頭,她忍不住抬眸看過去。

他站在燈光下,白色的家居服上籠罩著一層暖暖的光,指節分明的手遮住大半張臉,只能看到線條溫潤柔和的下巴。或許

是剛才在熬芝麻糊的緣故,衣袖被挽起一段,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,卻依舊白皙。溫少卿真的是她見過皮膚最白的男人了

,不止是手白臉白,平時偶爾露出的其他部位也透著讓人嫉妒的白皙細膩。

她正緊緊盯著他的手臂,還在苦思冥想一個大男人為什麼皮膚會這麼好,難道真的是因為整天待在醫院里的緣故?

忽然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靜,叢容猛然驚醒,看向聲音的來源。

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臉上挪開了,露出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,微勾著唇角正饒有興致的盯著她看。

溫少卿真的是沒忍住才笑出聲來。他從來沒見過有人在這種時候突然走神的,那雙烏黑清澈的眼楮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的手

臂,似乎想要盯個洞出來,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忽然皺起了眉,緊緊抿著唇,似乎很不滿意。前幾次他就發現了叢容在情

之一事上的遲鈍,面對別人的時候還好,思維清晰反應敏捷,必要時還有些咄咄逼人,可每次面對他,便有些不在狀態,

他稍稍施壓,她便更是迷糊無措,思緒飄忽得大概連她自己都收不回來。

溫少卿看她一臉被驚嚇到得懵懂,忍不住笑著問,“你在看什麼?”

“沒……沒看什麼。”她忽然有些手足無措,只能低頭繼續去吃芝麻糊,原本香軟甜糯的芝麻糊此時吃到嘴里卻有些不是

滋味,可她能感覺到溫少卿的視線還一直落在她身上,混沌的腦中忽然靈光乍現,她抬頭一本正經的回答,“我就是看看

你有沒有受傷,你下午不是回家了嗎,我怕你會挨打。”

“嗯……”溫少卿煞有其事的點點頭,“這理由不錯。如果你一進門就這麼說的話我應該會相信。”

叢容在他面前似乎從來沒有撒謊成功的案例,想逃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,她猛地站起來,卻再也不敢去看他,“那個……

我吃好了,先回家了。你明天還要上班,早點休息吧。”

溫少卿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窮追不舍,“叢律師,明天還來吃早飯嗎?”

叢容停下腳步,低著頭輕皺了下眉,轉過身來極不自然的嗯了一聲,依舊一副御姐範兒,絲毫不見狼狽。

溫少卿看到大門被砰一聲關上,搖著頭嘆氣,“真的是好難哄啊……好難哄…….”

事實證明,叢容是對的,她守護溫少卿一戰終究是沒有打成,她的律師函發出去之後,幾個醫鬧先是態度強硬的表示法庭

上見。大概是做刑訴的女律師本就少,叢容在業界也算頗有名氣,他們找了幾家律所咨詢了基本情況和費用後,本就沒拿

到病人家屬的錢,還要自己搭進去,自然不樂意,便伏低做小大張旗鼓的到醫院道歉,弄得醫院都不好意思了。只還有病

人家屬還不依不饒的要醫院賠償,醫院難得拿出姿態來,發了聲明對醫療過程進行了具體說明,並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患者

家屬的無理索賠。

網友對醫院的回應一致點贊,對患者家屬的行為進行了譴責。

後來更有知情人士出來放了幾張圖片,表示是患者家屬和醫鬧先動的手,而且醫生根本就沒動患者家屬。

網友又是一邊倒說醫院做得對,支持醫生,反對醫暴,打擊醫鬧。

醫學會的醫療事故鑒定流程本來繁冗復雜,大概是這件事鬧大了,鑒定結果出來的很及時。

鑒定結果顯示院方沒有失職行為,在整個治療及搶救過程中,醫生始終都是盡職盡責完成了醫生可以做的事情。也算是給

這件事正式畫上了一個句號。

溫少卿倒沒覺得什麼,倒是幾個學生和年輕醫生頗為興奮,走路都帶風。

這件事情既然沒有了上法庭的必要,那他和叢容簽的那份委托合同也沒了意義,再深一步,無論他跟叢容是什麼關系都不

會違反她的職業操守,想到這里溫少卿還是很開心的,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和叢容說這個結果,她就不見了,一連幾天見不

到人影,他便意識到不對勁了。

自從那晚兩人敞開心扉之後,雖說還是戀人未滿友達以上的狀態,可關系到底是近了許多,怎麼說她也不會一聲不吭的不

這天下了班,溫少卿特意留了下鐘禎,等辦公室沒人了,他也沒什麼動靜,倒是鐘禎明顯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。

溫少卿掃了他一眼便繼續低頭看病歷,覺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問,“你表姐去哪兒了?”

鐘禎梗著脖子,“不知道!”

“哦”,溫少卿應了一聲,然後打開抽屜,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論文,隨意的翻著,那眼神那姿態,赤裸裸的暴露了他對這

份論文的不滿意和不屑。

鐘禎看到熟悉的封面,渾身一激靈,“是不是出差了?她以前也經常出差的!”

“是嗎?”溫少卿從口袋里摸出一只紅色的筆。

鐘禎立刻情緒激動的否定自己,“不是出差不是出差!不過她應該不會走遠的。”

溫少卿這次什麼都沒說,按下筆帽,那支筆眼看就要落在論文上,鐘禎忽然撲過去攔住他,毫不保留的回答,“她回家去

溫少卿這才收起筆,看著他問,“哪個家?”

鐘禎不甘心又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淫威,糾結了半天才泄了氣,“她自己家啊,S市。”

溫少卿點點頭,把筆重新插回胸前,把論文扔進抽屜了,站起來走了出去。

鐘禎捂著臉欲哭無淚,表姐啊,你不要怪我,不是我不夠堅定,是敵人太強大啊!

鐘禎還站在那里撓牆,誰知溫少卿又回來了,站在門口對鐘禎說,“今晚回去收拾下行李,明天帶我去你家。”

鐘禎一頭霧水,“您去我家干什麼?”

溫少卿想了下,“家訪。我帶你好幾年了,從來沒去家訪過,忽然覺得我這個老師不太負責任。”

鐘禎臉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,看著溫少卿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家訪?!老板啊,你想去見我表姐就直說啊!還搞什麼家訪?!博士生有這種項目嗎?!

其實兩人都誤會了,叢容是真的來S市出差的,盡管這個出差機會是從上官X那里搶來的,她又順便這個出差時間提前了幾

叢容自從知道了溫少卿的家世之後心里便有些別扭,其實以前也隱約察覺到了,可她自欺欺人不願意去捅破,這次她終于

鼓起勇氣去打听了,結果也跟她預料的差不多,她也就真的郁悶了。

偶然間被她發現了這個出差機會,她便毫不猶豫的搶了過來。

只不過回了家才意識到……還不如留在X市和溫少卿別扭著呢。

就算回了家,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,她每天對著電腦辦公的時候,叢母就在她耳旁柔聲細語的介紹某個青年才俊多麼多麼

的優秀,要麼就是某某叔叔伯伯的博士生多麼忠厚可靠前途無量。

叢母是S大的老師,當年為了給叢容和鐘禎營造良好的學習氛圍,就和鐘禎的父母一商量,一起買了S大的家屬樓,後來叢

容也考到了S大,她本來覺得自己家住在學校里面還挺方便,可這次回來就發現弊端了。

晚上陪叢父叢母出門散步的時候總能踫到以前教過她的老師,而這些老師像是約好似的問起她的個人問題,她除了臉上微

笑內心咆哮之外,也不能有什麼別的反應了。

幾次之後叢容便放棄了強身健體的計劃,白天能不出門就不出門,晚上吃完飯便回房間,任憑父母怎麼邀請,她也不再踏

出家門一步。

鐘禎當天晚上收拾好行李之後給家里打了個電話,說是導師家訪,鐘禎的母親本來就對溫少卿好奇,這下更是痛快的表示

會好好招待。鐘禎掛了家里的電話後本想給叢容偷偷報個信,可一想到是自己扛不住壓力把她拱了出來,肯定又會挨罵,

心里一慫,便掩耳盜鈴的上床睡覺了。

兩人做了第二天早上最早的高鐵,剛過中午便到了S市,打上了車鐘禎一臉諂媚的問溫少卿,“老板,是先去我家啊,還是

先去我表姐家?”

溫少卿想了下,“離得近嗎?”

“近,特別近。”鐘禎點頭,“前後樓。”

“那就先去你家吧,畢竟我是來家訪的。”

鐘禎面上一喜,現在能晚讓叢容知道一分鐘是一分鐘,喜過之後他又開始擔憂,“老板,一會兒,您跟我爸媽聊些什麼啊

?我表現一直都挺好的吧?”

溫少卿轉頭看著窗外,漫不經心的“嗯”了一聲。

S市他不是第一次來,卻是第一次為她而來。

之前鐘禎冒充她在游戲里撩他的時候,他從鐘禎嘴里套出不少她的情況,獨生女,父親是法官,母親是法學教授,父親老

實敦厚,母親雖溫柔卻不容小覷,家里的長輩和兄弟姐妹大多從事了司法工作。這次突然出現雖然唐突,卻是個難得的好

機會,確定他們關系的好機會。

一路上鐘禎就有些坐立難安,不時的提建議意在拖延時間。

“老板,您餓了嗎?要不我們先吃飯吧?”

“老板,您渴了嗎?停下車我去給您買瓶水吧?”

“老板,要不先找個地方讓您住下來吧?”

“老板,要不我先帶您逛一逛吧,其實S市好玩兒的地方還挺多的!”

他話多得出奇,就算溫少卿不怎麼搭理他,他也能自說自話的說一路,後來連司機師傅都開始側目了,他才終于閉了嘴。

此時,鐘禎同學的表姐叢容也不怎麼好過。

一大早就被叢母揪起來去看中醫,排了一上午隊眼看午飯時間都要到了,她抱怨道︰“媽,我們先去吃飯吧,今天人這麼

多,等以後再來吧!”

叢母天生的慢脾氣,一點兒不著急還溫柔的安慰她,“再等等,你自己什麼毛病自己不清楚啊?這個號還是我找別人幫忙

拿到的,下次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。”

叢容從小就扛不住叢母這種溫柔的路數,很快敗下陣來,耐著性子等著叫號。

這位老中醫叢容之前也來看過幾次,因為排隊過程太過艱難所以她印象深刻,等終于見到真容的時候,叢容早就等得沒了

這位老中醫竟對她還頗有印象,“很久沒來了。”

叢容淡淡笑了下,“工作忙。”

老中醫點了點頭,抬手示意叢容把手放過來便開始把脈。

叢容看著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,不知怎麼忽然想起溫少卿來。

他是學中醫長大的,如果當年沒有選擇學臨床,現在應該也是一位中醫,給病人看病的時候大概也是這個樣子吧。

他長得好看,手也好看,中醫治療又是一個長期的過程,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會打著看病的旗號來看他,就算吃再苦的中藥

恐怕都是心甘情願的。

她正想著,老中醫已經收回了手,低頭寫著病歷,“身體還可以,比上次來看好一些,還在堅持吃中藥嗎?”

叢容遲疑了下,抬頭看了叢母一眼,心虛的回答,“沒有。”

老中醫寬和的笑了起來,“年輕人都吃不了中醫,堅持不住也正常,是在吃西藥治療?”

叢容搖搖頭,“也沒有。工作一直挺忙的,也不是什麼別的毛病會有不適,就一直沒顧上。”

叢母不放心,開口問,“那她這種情況是……”

老中醫又仔細打量了下叢容,“臉色比上次好看些了,胃口是不是比以前好了?”

叢容想著大概是總去溫少卿家蹭飯,在無形中就幫她調理了身體,“比以前吃得多了,也規律了,可能是這個原因。”

“嗯,食補是最好的了。”老中醫低頭開始寫藥方,“我再給你重新開副藥,還是要堅持吃,你年紀也不小了,早點調理

好也好早點嫁人不是?”

一句話說到了叢母的心坎上,笑著回答,“您說的是,就是她自己老是不怎麼在意。”

叢容腹誹,在意,怎麼不在意,不在意現在就不會坐在這里了。

又听老中醫囑咐了一番,拿了藥之後,叢容和叢母才從醫院回來,快到家的時候,叢母拉住她,“我們不回家,去你小姑

家吃飯,你爸一會兒也去。”

叢容疑惑,“去小姑家?”

“嗯”,叢母拉著她往後面的樓走,“你表弟回來了。”

“鐘禎回來了?”叢容一听到這個消息眼角就開始跳,果然沒辜負她的預感,一打開門看到坐在餐桌正中間的溫少卿時,

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,女人的直覺真的是準得可怕啊!

叢容不知道這個工作日的中午,不過一頓午飯而已,為什麼可以來這麼多人,大家都不用上班嗎?

小姑一家,小叔一家,叢容一家,外加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溫少卿,一張桌子坐得滿滿當當的。

鐘母招呼母女倆入座後便開始介紹,“這位是鐘禎的舅媽,她是鐘禎的表姐,這位是鐘禎的導師溫教授。”

叢容冷冷的掃了眼旁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鐘禎,壓住心里的驚訝,邊伸手去掐鐘禎的大腿邊微笑著看向鐘母,“小姑,我

們認識。”

溫少卿也笑了下,別有深意的開口,“是啊,我們認識很久了。”

鐘禎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扭曲,語氣奇怪的補充了一句,“是啊是啊,很久了……啊!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,叢容便掐著那塊肉狠狠轉了個角度,下一秒鐘禎便開始尖叫。

鐘母奇怪的看著他,“你瞎嚎什麼?”

鐘禎疼得都開始冒淚花了,還盡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,“沒什麼,沒什麼……”

叢容則若無其事的收回手,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。

鐘母立刻招呼大家吃菜,“人來齊了就快點吃菜吧,昨晚鐘禎才通知我們溫教授要來,沒準備什麼,大家就隨便吃點兒吧

溫少卿一貫的禮貌謙和,“您客氣了,是我突然打擾了。”

鐘父邊給溫少卿倒茶邊客套,“不打擾不打擾,鐘禎這個孩子從小就不好教,您辛苦了,前幾天我跟孩子他媽還說,有時

間了一定要去拜訪一下您,沒想到您就過來了。”

叢容听出了端倪,手又伸到了桌下,靠近鐘禎,嘴角的笑容越發用力,“昨天晚上?”

鐘禎忍住尖叫的沖動,哆哆嗦嗦的小聲求饒,“阿姐,你就不能換個地方掐嗎?”

叢容的笑容越來越扭曲,“當然不能啊……”

大概是溫少卿一直盯著兩人看,眾人也跟著看過來,看到看似湊在一起笑著說話的姐弟倆便笑著評價,“他們姐弟從小感

情就好,跟親姐弟似的。”

溫少卿看著叢容忽然勾唇一笑,“真讓人羨慕。”

一句話說得曖昧,別人听不出來,叢容卻覺得他話里有話,羨慕什麼?

眾人以為他是羨慕他們姐弟感情好,便問,“溫教授是獨生子女吧?”

溫少卿便就驢下坡的回答,“是啊,家里就我一個,親戚家也沒有和我年紀相仿的兄弟姐妹。”

叢容看著他,這個人怎麼說都是個教授,怎麼能張嘴就胡扯呢?沒有年紀相仿的兄弟姐妹?您那個閃閃發光的表哥蕭子淵

是個擺設嗎?

這麼想著叢容的手下便不自覺的用力,鐘禎終于忍不住跳了起來,“老板,我們換個位置吧。我這邊的菜好像都是你愛吃

溫少卿竟真的站起來了,坐下後,在眼前的菜色上掃了一群後,最後落到了叢容的臉上,看著她眼神柔和的開口,“的確

有我喜歡的菜。”

叢容緊緊抿著唇,恨不得抬手推開他的臉,有你喜歡的菜你就去看菜啊,你看我干什麼?!我又不是菜!

眾人一听又開始招呼他,“溫教授多吃點兒,這邊的菜不知道吃不吃得慣。”

溫少卿笑著回應,“吃得慣,麻煩你們了。”

溫少卿裝起來的時候,無論是外表的皮相還是內在的氣度都很能哄人,怎麼看都是個溫文爾雅的教授,談吐斯文,舉止有

度,和眾人相談甚歡,一頓飯還沒吃完便博得了一眾人的好感。

叢母看著坐在一起的兩個人有種莫名的親昵,想起剛才的話題便問,“你們認識很久了?”

叢容怕溫少卿亂說話,便搶先回答,“我出國前就認識了,他是我一個師兄的好朋友。”

鐘母笑得更開心了,“這是多大的緣分啊!”

叢容來之前,溫少卿已經和眾人聊了半天了,鐘母對鐘禎的這位導師越看越滿意,如果鐘禎是個女孩,大概她都想要打包

送給人家了。

雖然她兒子不行,可有行的啊,鐘母低聲問叢母,“嫂子,你看這位溫教授怎麼樣?”

叢母點點頭,“一表人才,這麼年輕就是教授了,很不錯了。”

鐘母又掃了兩人一眼,“配咱們家容容怎麼樣?”

叢母壓根沒往那方面想,“叢容?”

鐘母點頭,“是啊,多般配啊。”

叢母猶豫了下,“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單身啊?”

鐘母一心想要牽這個紅線,主動請纓,“我之前問過鐘禎,知道他沒結婚,至于女朋友,我一會兒問問。”

吃完了飯,一眾人又轉移到客廳去喝茶。

喝茶的空隙,叢父也到了,和溫少卿打了招呼之後便坐到了叢容旁邊。

一頓飯吃得叢容心驚膽戰,血槽被清空了一半,正縮在角落的沙發上休養生息。

叢父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溫少卿才開口,“難得這個年紀的男人還一身書卷氣,是做什麼的?”

叢容沒精打采的回答,“不是說了嗎,鐘禎的導師,是個教授。”

叢父滿意的點頭,“怪不得,看上去儒雅又謙遜,真好。”

叢容輕笑起來,“難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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